老实说,我的高中生活并没有太多值得回味的地方。没有充斥影视剧情中的所谓的浪漫,可能因为自己长得实在不够显眼,也没有毕业那会转眼间就要各奔天涯的泪崩,可能那会大家都还傻傻的没想那么多。如果说高中时代最值得记忆的,我想还是现在的马氏庄园——当年我们男生的集体宿舍吧。
还记得当年自己是以安丰乡中(现安丰乡一中)考生名义考上安阳县一中的,当时全家着实兴奋了一把。老爸把我姥爷以前骑过的一辆飞鹰牌自行车认真擦洗了一番,这便成为陪伴了我高中三年的“宝马良驹”了。尽管县一中(当时在蒋村乡西蒋村)离我家大约还有六十里地,尽管当年在上下学的路上还曾遇到过附近村里年青人打劫我们这帮穷学生的遭遇,但考上重点高中的那份欣喜与虚荣还是占据了上风。
学校大门口坐落在西蒋村里一条大街的南面(该址现已成为安阳县职业技术学校),校园里挂着欢迎新生的标语,其中有两句记忆犹新:良好的开端是成功的一半,要想成功继续攀登。而学校门口的正对面,今天的马氏庄园,便是我们男生包括我们老师的宿舍了。当时印象很深,一位上岁数的老头儿(后来知道是门卫),满脸花白胡子,摇着把破扇子坐在宿舍大门口的台阶上凉快。我们一走进去过道,便也浑身凉快了许多。就这样,我们便堂而皇之地成为这里为期三年的房屋的主人。
你想,一帮来自不同地方的十六七岁的大小伙子,起码也有数百号人,挤进了同样一个大杂院里,就好比开了个大杂货铺,五颜六色的什么都有。话题自然少不了,除了做下相互介绍以外,关于宿舍的各种传说也就慢慢弥漫开来。听上两届的学长们说,这是晚清重臣马丕瑶的住宅,共套有九套院子,俗称“九门相照”,只有大户人家才享有的待遇,还有的说哪几间屋子的下面建有水牢,专门关押犯人,还死过人,现在下面还有那水牢……
水牢有没有,我们不知道,也没见谁下去过,倒是我们高一五班男生住的宿舍,却大有来头。我们班住在大杂院的最北面,也就是最后面一排,是个标准的北方四合院,我们班住的是正北面两层楼当中的一楼,上面居然刻的是苏轼题字:“德有邻堂”四个大字,苍劲有力。一个大宿舍盛得下我们两个班四五十个大男生,冬天外面风声带着哨,透过墙壁上厚厚的大方砖刮进来,冷飕飕的。屋内却是灯火辉煌,都知道县里的孩子能吃苦,就算下了晚自习,宿舍里熄灯了,每个床头的盏盏烛光便会在风声里拖曳着点亮了起来,映红着一张张学生的脸,整个诺大的宿舍便都又重新亮堂了起来。记得同住在大杂院里的班主任曲文斌还过来拿着手电筒转过几圈,但班主任刚走,大家就又开始学习了,这样经常会到深夜。有时候大家都睡着了,旁边的同学还会偷偷地躲在被子里,用手电筒照着继续学习……每天早上5:30都要起来先跑操,再上早读。白天上课实在困了,怎么办?干脆就站在自己的座位边练蹲马步,就这样硬撑着上完上午四节课。
当然,每天上完课,回到宿舍里,也不都是学习,也有我们的生活。还记得许安丰同学的高谈阔论,真的有一种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范儿;记得冀国龙同学每天下了晚自习要在宿舍里打一套拳,叫做“小炮锤儿”,我也跟着练过几回,想锻炼下自己的小细胳膊腿儿;当年考了我们安阳县文科状元的陈化龙,回到宿舍就会拿他的笛子来吹两声,对于我们这些农村里长大的孩子来讲,简直就是艺术文盲,也就只有听的份儿了;蔺安军同学则会眉飞色舞地给我们讲他们老蔺家的事儿,说来话长,那要从二千年前的蔺相如谈起……
在一个连做梦都会梦见高考的时代,对于一个连呼吸都在学习的物种来讲,这些已经足够奢侈了。现在想来,磨难是所最好的大学。那个年代学生真能吃苦,一个人在外求学,人生地不熟的,一个月才回家一次,还要背个打补丁的书包,里面盛满咸菜、馒头,这样可以在学校里吃上一周,冬天那么冷,也得用水管冷水洗衣服,经常手上冻成疮,或者手背上崩裂着一道道血口子,然后用一种叫做“手箍纶儿”的手抹油涂到上面……
一晃眼,整整二十年就过去了。当年的老县一中早已搬迁到了曲沟镇,而当年我们的男生宿舍也已变成了当今著名的马氏庄园。如今走进马氏庄园,以往同学们的音容笑貌还历历在目。一幕幕老照片慢慢地从记忆深处浮现出来,先是模糊,然后逐渐清晰,乃至于看清了每个人、每件事的轮廓:宿舍大门口坐着的那位老大爷还在那坐着;教室里数学课代表马艳红还在自我陶醉地唱着当年最红的歌曲:叶文倩的《何不潇洒走一回》;“德有邻堂”宿舍门外荡着雪花,飘飘洒洒,里面学习气氛热气腾腾;经常考班里第一名的同学刘学平在洗衣服时总是嘟哝着:傻子才愿意学习呢;陈化龙吹笛子时得意潇洒的模样儿。对了,还有我们男生彼此都心照不宣的秘密:晚上出门就撒尿的“尿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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